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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富与比穷 \ 陈鲁民

  说到“斗富”这个词,大伙都不陌生。古有富豪石崇与皇亲王恺斗富,王恺用当时特别贵重的麦糖清洗锅子,石崇竟用更为珍贵的石蜡当作柴火用。王恺用紫纱步障四十里,石崇则用织锦步障五十里。石崇用一种叫椒的涂料涂饰房屋,王恺就用红色的石脂盖过他。今有暴发户比?摔茅台,烧人民币,暴殄天物;富二代比?买飞机,购游艇,一掷千金。

  说到“比穷”,就有些鲜为人知了,毕竟在人类的绝大多数时期,贫穷都是令人感到耻辱的,千方百计遮掩还来不及,谁还会大庭广众下去自揭其短。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笑林广记》讲了个故事,三个穷秀才,捡到一文钱,都想据为己有,争执不下,相约比穷,钱归胜者。甲曰:“家住半间屋,劈柴当蜡烛。枕着土坯睡,盖?破搌布。”乙曰:“家住没有屋,星星当蜡烛。枕?胳膊睡,盖?脊樑骨。”丙曰:“家住元宝元,挨饿整三年。还剩一口气,就等一文钱。”结果,丙以最穷获胜。

  秀才比穷是个笑话,不必当真。不过,“文革”十年,确实就有过越穷越光荣的荒唐现象。那时候,要想当造反派头头,进革委会班子,被推荐上大学、参军、招工、提干,必须是苦出身,越穷越好,最好是三代赤贫,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穷得叮噹响,地主、富农、资本家弟子统统靠边站。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当时做法实在是愚昧无知,再加上走火入魔,才有了这种反常识、反理性的举动。

  如今,改革开放,“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成为全民族基本共识,大家都在千方百计为脱贫致富而努力,穷人越来越少。贫穷再也不会成为骄人资本,“斗富”、“炫富”成为时髦,虽然这有浅薄无聊之嫌,也在批评之列,但总比“斗穷”、“炫穷”要显得神经正常。近日,渖阳大学某学院要求贫困生演讲“比穷”,得票最高者可获助学金,此举就被线民批评为刻薄、残忍、荒唐,有悖情理。该院一刘姓学生自从在同学面前讲了自己最羞于启齿的家境后,常常觉得抬不起头来。他说:“想申请助学金,交贫困证明还不够,还要在全班同学面前讲家里有多困难,太伤自尊了!”(十月十六日《渖阳晚报》)

  穷,有很多原因,或地处偏远困难环境,或身无长技不善经营,或家中有病人拖累,或人口多负担重,或因下岗失业没有固定收入等等,当然,也有个别好吃懒做,不务正业所致。除了这后一条,其他几种情况都是值得怜悯与同情的。政府和有关部门正在千方百计为他们脱贫而努力,慈善家和热心人也在向其伸出救援之手,如果我们实在帮不上忙,有心无力,那至少不要再给那些穷人伤口上撒盐,有意无意地伤他们自尊。就像某大学组织的贫困生演讲“比穷”活动。

  老话说“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其实穷人也有自尊,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穷人比富人对自尊更敏感。因为与富有关的词大都喜庆好听,如富豪、富翁、富婆、富家子,还有富甲一方,富可敌国,富得流油等;而与穷有关的词都不大好听且容易伤人自尊,如穷鬼,穷酸,穷光蛋,穷措大、穷小子,穷学生,穷工人。伤自尊的大学生演讲“比穷”,固然是学校组织失误,但也提醒我们,全民脱贫任务还没有完成,任重道远。昔日,扬雄有逐贫之赋,韩愈有送穷之文,我们理应有比他们更大的抱负,我们的奋斗目标,就是要让所有的人都走上富裕之路,这也是实现“中国梦”的题中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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