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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玉:最后一个贵族

《红楼梦》中的贾府是贵族之家,但子孙们行事太烂太俗,多是物质贵族。真正有贵族精神的,妙玉是少有的一个。她的财富、气质、才华,和她所谓的罗曼蒂克,就连大观园女儿也是无法比拟的。就当时的末世情结而言,她当得起最后一个贵族。

生在末世,即使作为一个贵族小姐,而不是作为一介女尼——她也并不是因礼佛而出家的——妙玉也是无法做到自我保全的。她即无法申请个人财产保护,也无法取得佛祖的大庇佑,一旦大观园这个庇护所失去,妙玉一个人在人治的末世,恶势力随时会向她袭来,处境会相当的悲凉。

家财可敌国

第18回首次介绍妙玉时说,她“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这意思很明白,作为贵族之家,到妙玉至少已经是第三代了,能够买“许多替身”出家,更表明她家实在不差钱。接着说她“如今父母俱已亡故”,看来家业是让宝贝女儿继承了,否则她何来连贾府都没有的名贵古董。

事见第41回栊翠庵品茶,仅仅展示出来的茶器,就已经说明妙玉富可敌国。妙玉“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捧与贾母”,另给王夫人、薛姨妈等众人用的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先说小茶盘。在厚漆上刻花,填以金粉,叫雕漆填金。云龙献寿是花纹样式,寓康健吉祥之意。这样的茶盘又是袖珍型,极为精致,非普通人家所有。再说“成窑五彩小盖钟”。成窑是明代成化年间的景德镇官窑,其瓷质精细,制法奇巧,以五彩小件为独胜,当时极为贵重。接着说“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官窑是宫廷垄断,脱胎、填白都是很高的釉彩技法,做工复杂,外观薄可映光,手感温润,也是不同凡响,妙玉一用就是十来个。

妙玉的茶具不仅如此,她给宝钗、黛玉、宝玉分别用的是(分+瓜)(ban)爮(bao)斝(jia)、杏犀(乔下+皿)(qiao)、绿玉斗。(分+瓜)爮斝或是按斝形模子套在(分+瓜)爮上长大定型风干后做成的葫芦器,或是该饮器状如(分+瓜)爮,书中称该器有“晋王恺珍玩”和“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款识。杏犀(乔下+皿),是用有杏白点的犀牛角做的,很少见,并有防毒、解毒功效。即便她嘲笑宝玉不懂饮茶拿出的“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台下+皿)”,也是端的做工复杂,极其名贵。

不少红学者存在质疑,这些古董是不是假的,例证就是(分+瓜)爮斝如果是葫芦器,在康熙年间才开始出现,并且谐音“半包假”,顶多是做的精巧,贵重是贵重,但却不是价值连城。就像秦可卿卧室的摆设,极致扩张之能力。笔者却认为,妙玉拥有的这些古董是真的。佐证有五,一是宝玉夸赞(分+瓜)爮斝、杏犀(乔下+皿)均是“古玩奇珍”。二是妙玉质问过宝玉,她日常用的绿玉斗,“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敢如此向贾府叫板,那是要有绝品的东西的。三是当刘姥姥饮了贾母剩下的半杯茶后,妙玉干脆连成窑杯也不想要了,后来宝玉建议将它送给刘姥姥变卖掉度日。这就是说,在同样是贵族、有见识的宝玉看来,这个成窑杯是古董,很值钱,变卖了可以供刘姥姥这样的人家过一辈子。四是脂砚斋在该回的夹批说,“成窑杯已不屑再要,妙玉真清洁高雅,然亦怪谲孤僻甚矣。实有此等人物,但罕耳。”这句夹批间接说明了成窑杯的珍贵。据周汝昌考证,这件成窑杯后来落入古董商人冷子兴之手。

五是因为贵族之家饮茶讲究,不仅茶要好,茶器自然也要好,就是用的水、烧水的炭也是要好,这才叫般配。这里不妨说说妙玉烹茶用的水。贾母喝茶时还特意问妙玉一句,用的“是什么水”,彼此都是讲究的。她给贾母喝的茶用的是旧年的雨水,已是相当不易,她给宝钗、黛玉、宝玉喝茶用的则是五年前梅花上的雪。当黛玉问这是不是“也是旧年的雨水”时,妙玉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说到饮茶上,连黛玉都是比不上的。五年前梅花上的雪烧出来的好茶,如果配个假古董的茶器,实在很不般配。

曹大师只是展示了妙玉的茶器,仅此一项就说明妙玉是个超级贵族。只有这些真的古董才能配得上妙玉的孤高和洁癖。但妙玉的洁癖又让她对物质的东西并不看重,再贵的东西该扔的就扔,该砸的就砸,丝毫不心疼。所以,脂砚斋才说,妙玉“真清洁高雅”,“实有此等人物,但罕耳。”

“气质美如兰”

妙玉的“真清洁高雅”,在曹大师给她的判词中就有定性:“气质美如兰”(《世难容》曲)是也。妙玉受师傅遗嘱,隐在京城,好比幽兰一样,孤芳自赏。

我一直认为,曹大师并不是把妙玉当女尼看待,而是和宝钗、黛玉一样,作闺中女儿看待。否则,像她这样,和贾府既不沾亲,又不带故,如何能进入“金陵十二钗”,并且名列第七位,尚在迎春、探春、凤姐之前。谁敢说“气质美如兰”这评语,是写给一个尼姑的,出家之人六根清净,何必要如兰之美?这显然是写一个贵族小姐的。

事实上,在妙玉的内心,她也是以闺中女儿自许的。妙玉是出家之人,但她并不是因了悟出家,而是因病出家,并且还是带发修行。妙玉来京城竟然是为了观看“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有点随心所欲的味道。她“为人孤高,不合时宜”(邢岫烟语),贾府请她也要王夫人下帖的。

总之,她依然是贵族小姐身份,日常身边尚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入住栊翠庵后,贾府“聘买的十个小尼姑、(十个)小道姑”也是归她管理的。第76回黛玉、湘云凹晶馆联诗时,妙玉就说出了“咱们的闺阁面目”这样的话。

身为贵族小姐的妙玉,她的美如兰气质的另一表现就是孤高,目下无尘。全书和妙玉性情相投的有四人,除宝玉外,还有黛玉、邢岫烟、惜春(高鹗续书)。她在前八十回的正式出场有四次,41回品茶和宝玉、黛玉、宝钗在一起,50回乞梅是单独见了宝玉,63回遥叩芳辰由邢岫烟向宝玉详细介绍她,76回凹晶馆联诗和黛玉、湘云在一起。高鹗继书中才和准备出家的惜春有过交往。黛玉以下三人也和妙玉一样,都称得上一个“孤”字。

但这四个女儿的“孤”却是大不同。黛玉是无亲之孤,邢岫烟是家贫之孤,惜春是看破之孤,她们三人在贾府里是孤而不孤。妙玉是二八芳龄,一介女尼,无亲无友,不孤而孤。再则,邢岫烟自卑、惜春少灵气,只是因为半师之谊、出家之想,才分别和妙玉相交,但都难与妙玉相契。理解妙玉的是黛玉,而妙玉的孤高又远胜黛玉一筹。

妙玉父母双亡后,再也不像黛玉、邢岫烟、惜春那样,拥有家族和亲友的保护伞,虽有财富,并不看重,也就是说,她不想当个富姐、富婆之类,她的需要是来自精神上的、灵魂上的。但正因为她的财富,也因为她的美貌,估计早年在南京“玄墓蟠香寺”修行时,被当地的权贵看中了,要娶她为姨太太,她自然不从,因此得罪了人。这也就是邢岫烟所说的为“权势不容”的话。

正因为此,她在师傅去世后,避难进了贾府栊翠庵。只有在栊翠庵里,没有外界的打扰,她才可以拥有高雅的生活、孤高的性情。栊翠庵就是贾府为妙玉造的一个相对独立的精神世界。在这个精神世界里,她才能像庵前的红梅一样,傲霜斗雪,孤芳自赏。宝玉在50回《访妙玉祈红梅》中咏道:“寻春问腊到蓬莱”、“为乞嫦娥槛外梅”。在宝玉的眼中,妙玉住的栊翠庵就是蓬莱仙阁,妙玉自己就是月中嫦娥。

“才华馥比仙”

妙玉才华集中体现在第76回替黛玉、湘云续诗上。黛玉、湘云用十三元韵联诗,至“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第二十二韵止,两个俱已词穷。妙玉就在这时候出场了。

妙玉首先推翻了黛玉、湘云联诗的逻辑思路:“太悲凉了。不必再往下联,若底下只这样去,反不显这两句了,倒觉得堆砌牵强。”她同时认为,诗由心生,“此亦关人之气数而有。”因此,她要将联诗的悲凉之气“翻转过来”,“归到本来面目上去”,“虽前头有凄楚之句,亦无甚碍了。”

要知道,黛玉、湘云,都是大观园诗社的轮流诗魁,她们都词穷了,妙玉不仅要续诗,还要翻转立意,两人的惊愕程度可想而知。并且,“黛玉从没见妙玉作过诗”,如此以来,大观园诗社岂不是要杀出个超级黑马来。

在两人内心惊愕之下,妙玉“提笔微吟,一挥而就”,续了十三韵,是为《中秋夜大观园即景联句三十五韵》。黛玉、湘云这下是彻底被折服了,她们“皆赞赏不已”,并说:“可见我们天天是舍近而求远。现有这样诗仙在此,却天天去纸上谈兵。”由黛玉、湘云给妙玉进一个“诗仙”的封号,可见妙玉的才华绝对非同反响。这也暗合了曹大师给妙玉的判词“才华馥比仙”。这个“仙”不是妙玉出家后的释道之仙,而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白之仙。

我们不妨看看妙玉的续诗到底写了什么?妙玉续的十三韵除写出闺阁面目和真情真景外,有几句写的很特别。如“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两韵,如无高人一等的感悟,绝难写出。

“歧熟焉忘径,泉知不问源”的句意是说,对歧路很熟悉,哪能忘记大道;对水泉的流向很清楚,它的源头不问也知道。妙玉由此引申的是,她对人生的大道、本源十分清楚,能够辨知歧途和本源,绝不会迷失方向。“有兴悲何继,无愁意岂烦?”意思是说,有高雅之兴,悲凉之气就不能乘虚而入;没有任何忧愁,内心就不会横生烦恼。由此可见,妙玉才识之高,绝不在黛玉、湘云之下。脂砚夹评也说“妙卿身世不凡,心性高深。”有这般才识的妙玉,是不可能走火入魔的,高鹗续书丑化了妙玉。

妙玉的才识之高,还有她关于土馒头的论述。妙玉常说:“古人中自汉、晋、五代、唐、宋以来皆无好诗,只有两句好。”这话十分有胆识。如此评论千年诗史,非妙玉不敢为。偏激也好,她是这样对众人说了。妙玉认可的两句诗是“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所以她自称“槛外之人”。

这两句诗为宋代诗人范成大所作,诗名《重九日行营寿藏之地》,全诗为七律:“家山随处可行楸,荷锸携壶似醉刘。纵有千年铁门限,终须一个土馒头。三轮世界犹灰劫,四大形骸强首丘。蝼蚁乌鸢何厚薄,临风拊掌菊花秋。”曹大师将“铁门限”改为“铁门槛”,多是为了后来的“槛外人”称谓。认定了土馒头哲学,妙玉更把物质世界看淡了,她想做的是槛外之人,不再踏入红尘半步。加之她喜欢《庄子》,她想做的是和庄子一样,神游物外,超尘脱俗。

即便如此孤了一生,并不是说妙玉就不需要知音。她在续诗中所吟的“芳情只自遣,雅趣向谁言?”(蒙府本、戚本、列藏本、梦稿本作“苦情”)就是明证。作为贵族小姐,而不是作为尼姑,妙玉有她的“芳情”(即便是“苦情”)和“雅趣”。她同样也需要“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诗经•伐木》)可当她知音的,就是宝玉。前已叙及,黛玉才识也高,但在为爱情而左右设防,也成不了她的知音。

“在欲而无欲,居尘不染尘。”

正因为妙玉和宝玉的交往,再加上对“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这一妙玉判词的误读,不少人认为妙玉是没有守好出家人本份的,是槛外人想槛内人的事,是居尘亦染尘。其实,终前八十回,何曾见过妙玉诵经,还是将妙玉还原为贵族小姐来看好。

黛玉为了捍卫她的爱情,提防宝钗,提防湘云,但从未提防过妙玉。黛玉不提防妙玉,不是因为她是尼姑,不能嫁给宝玉,而是因为她根本不会嫁给宝玉,特别是看了妙玉的续诗后,更加放心了。正因为此,在大家让宝玉到栊翠庵乞红梅时,李纨“命人好好跟着”,黛玉忙拦说:“不必,有了人反不得了。”这是黛玉识人的智慧。

如果仅仅是尼姑身份,黛玉说不定还要提防的,因为尼姑是可以还俗的。现在就说说妙玉有无还俗的可能性。贾母在元宵夜宴时向大家提到过昆曲《玉簪记•琴挑》。《玉簪记》讲的是书生潘必正和尼姑陈妙常的爱情,分为《茶叙》、《琴挑》、《问病》、《偷诗》、《秋江》等折。《琴挑》一折是潘必正向陈妙常以琴声传情。最后成妙常有过如此心声表达:“看这些花荫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零,照奴孤零。此情空满怀,未许人知道。明月照孤馆,泪落知多少。”这也就是说,现场听过贾母谈论的黛玉应该知道,尼姑不仅会谈恋爱,甚至会还俗结婚的。

但妙玉不是妙常。身为贵族小姐,妙玉有气质,有才华,有才识,加上曾经得罪过权势人物,她已经想通了,她的人生就是一个槛外人,一个庄子般的畸零之人。红尘爱恋于她了无意趣。这点黛玉看的十分清楚。

也因为此,在栊翠庵品茶时,她并未对妙玉让宝玉用她日常喝茶用的绿玉斗感到不满。而随后她还主动留下空间让宝玉、妙玉说话。41回如此写道:“黛玉知他(妙玉)天性怪僻,不好多话,亦不好多坐,吃过茶,便约着宝钗走了出来。”如此以来,禅房里就剩下妙玉、宝玉二人了。而两人所说的也就是把成窑杯送给刘姥姥变卖、宝玉让人打水洗地等话,丝毫没有《琴挑》的场景。

两人的关系在63回借邢岫烟、宝玉对话有了进一步说明。宝玉过生日,妙玉送来“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的粉笺,宝玉不知如何作答,他想“若问宝钗去,他必又批评怪诞,不如问黛玉去。”从这里来看,宝玉把他和妙玉的交往是完全向黛玉公开的。恰好走向潇湘馆的途中,他遇到了邢岫烟,听说邢要去会妙玉,才说了自己回帖的疑难事。

面对邢岫烟“只顾用眼上下细细打谅了半日”的狐疑,宝玉解释道:“他(妙玉)原不在这些人中算,他原是世人意外之人。因取我是个些微有知识的,方给我这帖子。”宝玉的“微有知识”,是佛家里的知人之心识,再说的直点,因为宝玉也有一点悟性,妙玉才和他相交的,并引为知音的。宝玉的这话把他和妙玉的关系说的再清楚不过了,我们岂能以常人心态揣摩这一对末世叛逆者呢?及到后来,宝玉出家,固然有宝钗引导之功,但妙玉潜移默化的功劳也不可抹杀。

邢岫烟接着交给宝玉的办法是:“他若帖子上是自称‘畸人’的,你就还他个‘世人’。畸人者,他自称是畸零之人;你谦自己乃世中扰扰之人,他便喜了。如今他自称‘槛外之人’,是自谓蹈于铁槛之外了;故你如今只下‘槛内人’,便合了他的心了。”说白了,妙玉是不会嫁给宝玉的,宝玉顶多也是“合了他的心”的精神之交,是她可以遣“芳情”、言“雅趣”的知音人。邢岫烟说妙玉“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这恰是最好的注脚,妙玉自己把自己都不分僧俗、不分男女,对知己自然也不分僧俗、不分男女。同样作为末世的叛逆者,妙玉和宝玉之间已经不再有僧俗之分,不再有男女之分。

宝玉之于妙玉,实在说不上是她的罗曼蒂克。说白了,即使现代版的妙玉也不会做小三的,或许会做小四,和她的知己来场精神恋爱。

最后还要解释一下曹大师给妙玉的判词:“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首先,作为尼姑,妙玉确实未能“洁”,未能“空”,因为她有她的“芳情”和“雅趣”,她还是贵族小姐的生活习气。再则,很多人结合高鹗续书的后四十回,认为妙玉走火入魔(87回)、扶乩寻玉(95回)、妙玉被劫(120回),都是他罗曼蒂克的表现。前面已经说了,妙玉走火入魔几无可能。至于扶乩寻玉也不可能,宝玉正在准备超脱,作为知己的她又怎会再让宝玉历劫呢?

至于妙玉被贼人所劫遭到奸污,更是高鹗对曹大师判词的曲解。“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只有理解了什么是妙玉的“终陷淖泥中”、“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无瑕白玉遭泥陷”,才能更好理解“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靖藏本在41回妙玉不收成窑杯处有一条脂批,说“妙玉偏僻处,此所谓‘过洁世同嫌’也。他日瓜州渡口,各示劝惩,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岂]不哀哉!”(原批语有虫蛀,据周汝昌校)。这意思是说,贾府事败后,妙玉不遵师傅遗命刻意南返,被过去不容她的权势发现,后来屈从一个老头子,只是这个“固”字难解,其中应别有隐情。刘心武的解释是,妙玉是为了搭救宝玉才这样做。但曹大师对宝玉的结局已经写明是出家了,何必再有搭救的事呢?

宋代高僧释慧开有《又道装相赞》诗称:“灵山付嘱人,示现威棱身。在欲而无欲,居尘不染尘。等闲伸出擎天手,拨转如来正法轮。”对妙玉来话说,她是“在欲而无欲,居尘不染尘。”她在“红粉朱楼春色阑”之中,正值芳龄,本可以有她的情欲,但她没有,是做到了“居尘不染尘”的。曹大师在遗失且不全的“警幻情榜”中,称妙玉为“情不情”。妙玉以不情为情,就不再是世俗的男欢女爱之情,她和宝玉是超脱世俗的知己之情。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在当时的末世,即使像妙玉那样孤洁自赏,看空世人,目下无尘,也是做不到的。一旦大观园这个庇护所不在,妙玉就没有了最后的出路。当日的权势们是要和她算旧账的,她无法在新的抗争中取胜,剩下的就是屈从,或者干脆一死了之。

悲夫,妙玉。悲夫,最后一个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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