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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审视吴佩孚

  凡是读过中国近现代史的,都知道吴佩孚其人:民国前期的著名军阀。所谓“军阀”,是指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自成派系的军人或军人集团。据一九七九年版《辞海》“吴佩孚”条目载:

  吴佩孚(一八七三─一九三九)北洋直系军阀首领。字子玉,山东蓬莱人。清末秀才。一九○六年为北洋军第三镇曹锟部管带。一九一七年升至陆军第三师师长。一九二二年直奉战争后,先后任两湖巡阅使、直鲁豫三省巡阅副使。一九二三年残酷镇压京汉铁路工人运动,血腥屠杀罢工工人和共产党人,是二七惨案的罪魁。一九二四年在第二次奉直战争中战败。一九二六年又和张作霖联合,进攻冯玉祥部国民军。同年被北伐军打垮,逃至四川依附地方军阀。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伏居北平(今北京)。一九三九年病死。

  从上述简介看,吴佩孚一生中最大的骂名是“二七惨案的罪魁”。而笔者对吴佩孚的最初认知正来自歷史教科书对“二七惨案”的叙述,特别在一九五九年观看了由著名影人金山编导并主演的电影《风暴》(话剧《红色风暴》)后,更加深了对他的负面印象。当然,在改革开放前大陆史学界对歷史事件及歷史人物的述评,都或多或少受到极左思潮的影响与干扰,很难真正坚持歷史唯物主义。就以一九二三年的“二七大罢工”(实际大罢工二月四日至九日共六天)来说,当时中国共产党刚成立不久,缺乏政治斗争经验;罢工的起因是由于京汉铁路总工会大会成立受到当局的武力阻挠,而总工会领导人没有採取更好的斗争策略,就贸然举行京汉铁路全线大罢工,使这一大动脉全线瘫痪达六天之久,直接严重影响国计民生。矛盾激化的结果对谁都没有带来好处,吴佩孚下令镇压让他留下歷史骂名。

  那么作为歷史人物的吴佩孚,除了上述一大骂名或污点外,是否其一生一无是处?随?学术界思想的不断解放,歷史唯物主义的不断深入人心,史学界对吴佩孚的评价日趋全面、立体和平实。今天,我们要重新审视一下吴佩孚。

  审视一个重要的歷史人物,主要看他的国格与人格,即对整个国家、民族、人民的基本态度和为人品格。从笔者近期读到的大量史料看,发觉吴佩孚是北洋军阀中一个在许多方面值得肯定的人物。

  首先应该肯定吴佩孚是个坚定的爱国者。一九一九年还仅是个师长的他,就支持“五四”爱国运动:当获悉军警逮捕三十多名学生,他直接向大总统徐世昌发出通电:“大好河山,任人宰割,稍有人心,谁无义愤?彼莘莘学子,激于爱国热忱而奔走呼号,……其心可悯,其志可嘉,其情更可有原!”数日后又致电南北双方将领,联名通电反对政府在巴黎和会上签约,其中称:“身为山东籍的军人,我愿和日本决一死战!”

  一九二四年兵败后,有人建议他躲入天津租界,遭他厉斥,认为“託庇外人,有伤国体”,更拒去日本;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扶植溥仪搞伪满洲国,吴佩孚立即通电反对;一九三五年日本侵略者策动汉奸搞华北自治,请他做“华北王”,被愤然拒之;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日军要吴出任北平维持会会长,他依旧凛然拒之;当听到南京大屠杀的消息后,他绝食一天,以示抗议;特别在一九三八年由日本人安排的一次记者会上,吴佩孚义正词严地发表“政治宣言”:“本人认为,中日和平,唯有三个先决条件:一、日本无条件自华北撤兵,二、中华民国应保持领土和主权之完整,三、日本应以重庆(国民政府)为全面议和交涉对象。”汪精卫投敌后,派亲信游说吴佩孚跟汪合作,吴大骂:“谁跟汪精卫合作,这人必定下贱!”

  吴佩孚同时也关心民间疾苦,曾题诗谴责地主豪绅:“世人漫道民生苦,苦害生民是尔曹!”一九三八年六月九日,国军为抗日军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致使河南一百四十万百姓无家可归,吴佩孚闻之失声痛哭……

  值得一提的还有吴佩孚保护紫禁城所作的贡献:民国初期,在北京的一些议员商议要拆除紫禁城三大殿,在其墟址上另建议会大厦。远在洛阳的吴佩孚闻讯后拍案大骂“这群蠢猪”!并马上发电报给大总统、总理、内务总长、财政总长,要求阻止。很快,他的电文被各地报纸刊载,得到舆论支持。故宫三大殿躲过了灭顶之灾。

  虽是个军阀,但吴佩孚在个人品德方面却是有口皆碑、无懈可击。他的人生信条是:不好色、不纳妾、不嫖娼、不贪财。史实也确实证明了他言行一致,颇有书生本色。吴佩孚自比关羽、岳飞,对贪官污吏向来痛恨。他出身农家,一生衣食俭朴,不置产、不贪污、不索贿、不受贿,廉洁自律。他当权后,前来跑官的亲友络绎不绝,都被其一一回绝,铁面无私。

  一九三九年底,吴佩孚猝死,终年六十六岁。他去世后,蒋介石亲致唁电:“先生託志春秋,精忠许国,比岁以还,处境弥艰,劲节弥厉,虽暴敌肆其诱胁,群奸竭其簧鼓,迄后屹立如山,不移不屈,大义炳耀,海宇崇钦。先生之身虽逝,而其坚贞之气,实足以作励兆民,流芳万古。”

  那么,共产党方面人士又怎么看吴佩孚的呢?当时,驻重庆的中共元老董必武对记者说:“吴佩孚虽然也是一个军阀,但有两点却和其他的军阀截然不同。第一,他生平崇拜我国歷史上伟大的人物关(羽)、岳(飞)。他在失败时,也不出洋,不居租界自失。他在失势时还能自践前言,这是许多人都称道的事实。第二,吴氏做官数十年,统治过几省的地盘,带领过几十万大兵,他没有私蓄,也没置田产,有清廉名,比起当时的那些军阀腰缠千百万,总算难能可贵。”



余仁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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