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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消失的藏文化

从加德满都搭乘七个小时的汽车抵达博卡拉,再乘坐小飞机前往江森,经过五个小时的徒步来到卡贝尼。从这里,通往曾经的珞王国木斯塘的路,才刚刚开始。


喜马拉雅山麓的雨影中,这个建于公元十五世纪的偏僻王国几乎还和六百年前一样。地处中尼边界的木斯塘是佛教传入西藏的最后一站:这里的珞巴人是藏族的一支,讲藏语方言,风俗与藏域十分接近,甚至可说是藏文化留存得最好的例子。可即便是这样偏狭的一方水土,也做好了迎接改变的准备:一条连接中国与尼泊尔的公路将经过木斯塘,为这里孤绝于世的村落带来现代化的生活。


1992年,木斯塘正式对外开放,古代往来不绝的马匹运送盐与香料的山路,有了游人的踪影。虽然进入这片历史上敏感的禁区,需要缴纳每天50美元的费用,但木斯塘首府罗马丹古城一年一度的体己节庆典依然吸引了不少游人。卡贝尼是进入木斯塘的起点,这座雪山小镇的山寨麦当劳和7-11似乎预言着木斯塘的未来。


公路的修建为人们就医带来的便利是显而易见的。木斯塘只有一所医院,没有全职医生,人们得了急病,只能雇直升机去外面就医,这对贫穷的当地人几乎意味着等死。这里的教育也很落后,能负担得起的家庭都会倾尽全力地让孩子去加德满都或印度学习。


“他们感觉自己被时代甩在了后面,但他们也希望能享有和外界相同的商品与机遇”,摄影师泰勒·魏德曼说:“我们并不是想自以为是地停止发展,‘保留’文化,只是希望在推动经济的同时,让当地人发出自己的声音。” 泰勒在奖学金的资助下,在木斯塘呆了近三个月,他目睹了当地人在平衡经济发展与传承文化间所做的努力,以及怀揣的迟疑。



体己节期间,国王宫殿里的准备室里,一群僧侣正在帮助即将上场表演的舞者们做准备。

虽然进入木斯塘的游客都要交付昂贵的入境费,但珞巴人抱怨:“政府承诺过会分配一部分资金用来发展木斯塘,可事实是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笔钱。” 木斯塘曾是独立的王国,但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每个人都必须努力营生,即便是皇亲贵族。游人的到来改变了这种情况:曾经的贵族阶层拥有大房子,受过良好的教育,能为游客提供住房和英语服务的他们在旅游业中占了上风。游客的到来推动了当地的经济,但泰勒说,珞巴人对他们是又期盼又讨厌,因为这无疑加剧了当地的贫富分化。


每年体己节,罗马丹古城为期三天的体己节庆典都会吸引不少游人。身着戏服的僧侣们伴着传统佛教音乐,将驱逐魔鬼的传说重新演绎。“可能许多游客都不了解藏传佛教文化,但体己节的庆典还是非常让人印象深刻,珞巴人也为自己的独特文化被游客喜爱而骄傲”,泰勒回忆起体己节的情境,依然称赞道:“太不可思议了。”


年轻人向往外面的世界,一旦离开,或许将永远不再回来;老人们则担心传统文化失传,但他们每天都在老去,很可能突然就带着自己所掌握的知识长眠。泰勒说:“每两个星期,就有一位部落的老人死去,而那些古老语言和智慧本该是所有人共享的财产。”结束了木斯塘的拍摄后,他发起了“正在消失的文化”计划。


在偏远地区拍摄,条件艰苦,为器材充电也很麻烦,但泰勒正在一步步将“正在消失的文化” 计划延续下去:他在蒙古国拍摄游牧民的计划刚刚结束,摄影集也即将付梓,而他的下一站,是亚马逊丛林。除了个人捐赠,奖学金资助,他也可能会尝试在类似Kickstarter这样的众投网站上筹款。


“我们目前正在为木斯塘当地的两个草根文化机构筹资。除去项目开支,摄影集和图片的利润都会用来资助一所珞巴人开设的传统学校,还有一所专门为残障儿童开设的学校。”泰勒提到,尼泊尔这样的发展中国家,政府甚至没办法制订一部统一的宪法,像木斯塘这样地处边境的区域,很多小规模的文化项目常年没有政府管理。


木斯塘地区有两座著名的寺庙——吐钦寺和绛巴寺。这两座建于十五世纪的寺庙内,还保存着当年的壁画,代表了当时佛教艺术的巅峰。1999年,国外历史学家来到这里,在当地组建了一个修复小组。当地虔敬的佛教徒们不能理解,怎么能任由佛像残破。他们坚持要重新为壁画上色,来自西方的科学家却想极力保存壁画的原貌,只作清理。


泰勒的项目初衷是帮助当地人能尽可能在不平等的发展环境中发出自己的声音,但有些问题必将在这个过程中被不断地被追问:我们应该在何种程度上提供帮助?有经验与知识的外地人与当地人相比,谁的意见会被更多地采纳?但无论如何,这种讨论是有益的。



唐格村位于卡利甘达基河的支流边。房屋紧密地修建在一起,帮助居民们抵挡每天下午的劲风。
关于“正在消失的文化”项目

这个迅猛发展的年代,许多本土丰富的文化都继续发出自己的声音,得到世界的重视。人类学家预测,每两周就有一位部落的老人去世,而他那最后仅存的传统知识和民族语言将一同随风而逝。“正在消失的文化”项目(The Vanishing Culture Project)是泰勒与朋友联合发起的公益项目,他们通过纪实影像让外部世界了解当地文化,并出售影集为当地人募捐用以发展,致力于让他们发出自己声音,选择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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