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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大医院 / 许 锋 [打印本页]

作者: 宁天    时间: 2014-2-16 16:37     标题: 大医院 / 许 锋

  大医院越来越像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一般人进去就被淹没了。但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似乎那病非大医院治不可。其实身体的病不大,心里的病大,“崇高媚大”心理主导了行为。当然,大医院设备先进,医务人员多,医疗水平高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正如你闯进一个巨大的购物中心,你要找到心仪的商品需要一些时间,你若其貌不扬又非财大气粗想得到较高的礼遇也不现实,你心里还要不断地嘀咕商品的价为何这么贵简直不可思议。

  中国人多,病人也多,大医院当然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每日病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各色人等鱼龙混杂,有些“局部”已成为一条龙服务或一个“微型产业链”,譬如你要用白蛋白,医院药房没有,但医生告诉你哪里有;护士只管扎针给药,你要请护工护士手里有电话;大医院的专家来小医院给你做手术,你只需要准备好酬金,其他院方都可以包办。进大医院看病的人,你不知道谁和谁有千丝万缕的联繫,哪个是省长的太太市长的女儿县长的老妈子,但医生和护士知道,他们中的一些人越来越知道谁得罪不起谁该小心伺候谁可以狠狠地宰一刀。

  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没事瞎掰,我是有亲身经歷的。我父亲曾进过一家省级医院的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或曰重症监护室),ICU的主任由麻醉科主任兼任。ICU是救人命的地方,这么重要的科室的“首席长官”居然是兼职,而且,居然由麻醉科的头儿兼任。这好比后勤保障部的部长兼任系主任,空中管制员兼任飞行员,厨师兼任数学老师。不是说麻醉科不重要,正如后勤保障部很重要、空中管制员和厨师也很重要一样,但术业有专攻,ICU是救人于死亡线,让人尽快甦醒的活儿,麻醉科是让人减少痛苦麻痹知觉的手艺。完全是两个方向嘛。我父亲在ICU一躺就是几十天,七窍插满了管子,没窍的地方也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上的小红灯、小黄灯、小绿灯不停地闪烁让人紧迫。ICU那样的地方我们当然不能进去。我们窥视父亲的唯一方式是从ICU的门缝,那居然是一道木门,因为看得人多了,缝儿已经很宽。那时正是冬季,一道木门显然阻隔不了寒气的侵袭;走廊里满是烟客,烟雾瀰漫令人窒息,烟雾从门缝挤进ICU,让倚仗呼吸机呼吸的父亲饱受摧残。

  麻醉科主任常匆匆而至,又匆匆而逝;常丢给我们一句话,在ICU有花一百万也没救活的;老爷子不行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算父亲命大,那次他歷经磨难,转道(后来转了院)从鬼门关回来,真是大难不死,他常恸哭感伤不已。后来父亲(父亲是医生)查看了ICU给他用过的药单,赫然发现一种“麻醉”药品,正是那种药让父亲几十天昏迷不醒,看来让麻醉科主任兼任ICU主任大医院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本来我们要找那家大医院算一算帐,但父亲病后的护理更为重要。由此而知,在大医院面前我们都是极其渺小和卑微者,不受“迫害”或不无故挨刀已是大幸,何来被尊重与体谅一说。

  大医院的人见多识广,像极了城市富族。他们爱财取之有道,所谓道,就是通向患者腰包的通道。在大医院住过院的人应该知道,每天没个千八百的过意不去,而到了县上到了乡上三四百元、两三百元而已。差价在哪里?一是价位高,如购物中心里的一千克苹果和菜市场的一千克苹果,东西一模一样但价格完全不一样。二是搭售,到菜市场买了东西就走,进了购物中心可能要喝饮料,要吃饭,要看大片,还要打车回家。但在购物中心你的消费十有八九是自愿的,知情的,但大医院可完全不会明明白白告诉你。我父亲在大医院一天输八瓶液体,从早上九点多有时一直输到晚上六点多,人都快输成“水泡”了。一整天(周六周日一般见不?)最多见医生一面,时长为两三、五六分钟。到了小医院液体立时变为四瓶,时间立时减了大半,效果一点不差。我父亲在大医院一周,花费医疗费一万多,在小医院一周,花费医疗费一千七百多。

  但大医院就如名校,病人和家属往往趋之若鹜。一个字,被宰也心甘情愿,觉得值。但治病救人不只是钱的问题,生命无价不是?我父亲的病友中有一个壮年小伙,因车祸入院,术后出院,但不久腿部出现血栓,又住了院。出现血栓的原因是上次手术中医生把一根导线遗留在了他的血管里。小伙子出院前拍的片子上是能看到那根导线的,很多医生都看到了,但大家都保持了沉默。小伙子非常被动,车祸的责任在对方,但对方说血栓不是由于车祸造成而对其治疗置之不理。主刀医生所在的科室主任与小伙子商量,扣除主刀医生两个月的奖金当作补偿,小伙子没答应。科室主任告诉小伙子,如果这事捅到医院,他可就撒手不管了,并语:你一个小民和大医院打官司,能赢吗?小伙子既气愤又胆怯。

  名校未必人人皆为名师,名校学生不会人人成为栋樑。大医院里也有浑水摸鱼和滥竽充数之人。你没碰上算你幸运,碰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这其中有的人学艺不精,有的人医德败坏,有的人既医术不精又品质不好。德高望重医术精湛的老专家不乏其人,但你未必碰得上,稀缺的宝贵的资源怎会被你轻易地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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