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销 阿拉斯加, 中国人, 美国女人, 大学毕业, 电话簿

　　我可能是与“传销”最早有接触的中国人之一。时在一九九二年，我刚从阿拉斯加州立大学毕业，接到一个美国女人的电话，因为此人姓名可以“意译”为“白狼（Silver Wolf）”。她请我到喝咖啡，说与中国有关。我闲来无事，按时到场。

　　她开口一语惊人：“你今天交上一个特别的发财好运了！”原来她是美国一家有名的传销公司Amway（后来知道中文叫“安利”）非常资深、被称为“钻石级”的传销员；如果我加入，将成为在中国最高级别的传销员。她必是从电话簿找到我这个中国姓，所以打来电话。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传销的业务。我对她所讲的，并不看好。安利是靠函购在美国发迹的，当年城乡交通不发达，居住在穷乡僻壤的，很可能依靠函购。我猜想，后来这些函购商有了自己的製造商，给特殊折扣，可以维持下来了吧。但如今商品的品牌很多，各自有自己的推销机构，传销在中国可以卖什么呢？再谈下去，我才知道他们能提供的只是一些洗涤剂。先出一笔入会费（好像是一百美元），他们给一套（六、七瓶吧）。然后，就有资格去发展“下家”。如此一代一代地发展下去，“徒子徒孙”越来越多，自己的“级别”就不断得到提升，可以抽头得利、坐享其成。真的像“空手套白狼”，所以我至今还记得她的姓名“白狼”，几年后从报纸的讣告中最后一次看到她的名字。

　　这是个多少有点坑害亲友的行当，因为首先“发展”的下家必是自己熟悉的人，他们又进一步去发展熟悉的亲友，这些下家都在向自己“进贡”。上当的参与者很快“悟”出这个道理后，自己有多丢脸！我当然不会去参加。但这位“白狼”，特别能缠，我就推说自己不久就要去香港任教，她说那以后就找你的夫人吧。以后果然打来电话，约请我的老伴吃饭。这事被我老伴多次数落，弄得我很是无地自容。

　　不久以后，中国报纸说，政府已明令禁止传销活动，但安利是个例外。他们用什么手段获得“例外”待遇，使人不解。但我在美国的两个朋友和在中国的一个亲属家里，都看到摆?这家传销商“出售”的洗涤剂，猜想他们至少是曾经参与了安利的营业，我问洗涤效果如何，都支吾?说“不错”，看来他们已经明白这不是件体面的事。只有我的一个九十多岁的姑母，提到过她在上海的女婿在为安利工作。但以后我去那位女婿家，他竟然没有提到在从事什么职业。可见，这种传销业务，也被上海民众侧目相视了。后来又传来传销的从业者在各地採用“洗脑”的办法组织队伍，一如邪教手法，图穷而匕首见也。

　　在美国，时闻国内三、四类城市有传销“洗脑”的报道，我们在美国这个传销的故乡，却没有听老外朋友讲起过这里还有这类组织在活动，可见当年那位“白狼”是专门钻我们中国人对此愚昧无知的空子。前不久国内报道，一位从波兰海归的大学生，在东莞谋职时发现那是一个传销组织；“因为拒绝加入，被传销人员摁在水盆里，随后遭群殴，被勒断舌骨，踢爆脊柱，直至死亡。”报道并称，这一个十三人组成的团伙，参加者均有大专以上学歷。这则新闻，如果在美国报道出来，不知常常以“有倡议思路”自负的美国人，对自己成为这一类的欺骗行当的始作俑者，作何感想？

杨继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