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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古否? / 鲁 人

  “人心不古”这意思,据说早在四千多年前的埃及第十二王朝的文书已经见诸文字。看来自古人们就觉得人心不古,似乎这世道永远今不如昔。

  学校里有名高一的学生很喜欢读唐史,对武则天崇拜有加,近于神明。与她闲聊时,发现对唐之后的人和事,她都不以为然。对唐史我很无知,但生活的规律,社会的发现规律,多少知道些,加之自己的阅歷。我明白见诸文字的歷史从来不是沉积物,而是过滤物。其中,官方出于官方的目的;民间也有民间的态度。李氏兄弟的玄武门之争;武则天对张氏兄弟的宠幸,都已经是大唐脸上擦不去的污迹。

  清朝的康乾盛世,也常被人热捧,岂不知也是文字狱大行之时。一句“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便带来了一个冤狱。而据民国时编辑的《清代文字狱档》所载,许多案件其实并非反清,只是一些儒生言行迂腐,引得皇上龙颜不悦。如乾隆四十八年二月,山西临汾生员冯起炎作了部以《易经》解《诗经》的荒诞著作,欲于乾隆谒陵途中投递,被以“形迹可疑”遭捕。审查过程中,因其欲投之书的结尾处写了其在本地遇见几位妙龄女子,自己“恨力不足以办此”,“若以陛下之力,差干员一人,选快马一匹”,至其家乡过问此事,必能成其美愿,并说:“然臣之来也,方不知陛下纳臣之言耶否耶,而必以此等事相强乎?特进言之际,一叙及之。”这冯起炎忒也呆得可笑可厌,他真是以为皇上爱民如子,并能体恤到他欲纳妾而无力之苦,派人出面成全他的黄粱梦。如此,自然招人厌烦,不过人虽迂腐得酸臭,恶意是丝毫没有的。结果却是因了“尤属狂妄”的罪名,酿了“冯起炎註解易诗二经欲行投呈案”。

  同样的康乾盛世,在乾隆年间,编纂了被誉为中国歷史上规模最大的丛书《四库全书》。但在此书的编纂过程中,据统计却有一万三千六百卷对满清不利的书籍被销毁,焚书总数十五万册。销毁印版一百七十馀种、八万馀块。此外,清政府还有目的的销毁明代档案,估计不少于一千万份。因此,清亡后明朝档案仅剩下区区三千份。除了销毁,还系统的对残存书籍、档案进行篡改。仅从篡改岳飞《满江红》名句即可见一斑,书中将“壮志飢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改为“壮志飢餐飞食肉,笑谈欲洒盈腔血”。

  鲁迅曾控诉《四库全书》的编纂,“他们却不但捣乱了古书的格式,还修改了古人的文章;不但藏之内廷,还颁之文风较盛之处,使天下士子阅读,永不会觉得我们中国的作者里面,也曾经有过很有些骨气的人。”歷史学家吴?则认为:“清人纂修《四库全书》而古书亡矣!”如今,一般的人们似乎只知道《四库全书》的伟大了。

  今年,网上流传的大学生毕业照,有扮着红卫兵摆出各种造型,甚至有数人揪着一人批斗的摆照。照片上各个兴高采烈,“文革”对他们近于一种玩笑或滑稽。其实,回去问问他们的父辈,大约也是模糊的,大抵他们的父辈当年也就是个红小兵。问到他们的祖父一辈便会有记忆了,那红袖标可能会让老人们心悸或厌恶。不过除了这些不谙世事的学生的嬉戏,倒是真有不少人开始怀念“文革”了,他们以为今日的人心已不见四十年前的人充满古意的淳厚了。

  人们总想美化过去,可能是因为对正处于的现实社会有许多不满。现实,就在眼前,纤毫毕露,如纯情少女立在你面前,你总会惋惜她脸上的痘,身上的疤,甚至你觉得不纯情的眼神。但当她渐行渐远后,慢慢你眼中便只剩下美妙的身姿了。但是,她脸上的痘,身上的疤依然如故,她仍是带着那充满慾望的眼神走远的。如此看来,说“人心不古”真是大错了,人心真是太古了,一味地厚今薄古,至今不变。厚的那古,如果真的世若桃源,人若圣贤倒也罢了。可惜的只是自欺或无知如少女的背影。那么,便真的需要想想如何改造一下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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